战士走到树下,祈求庇护。 他放下一碗热茶,再放下自己的祭品。随后,他向树伸出手掌,平静地等待。如果厄运将至,树会向人们落下预言,但对于甘愿接受一切命运的萨米战士而言,自己离开树下的时候手心是不是空的,并不值得在意。 只是,映在他眼中的并不是一棵树。那是巨大的、伸展出无数枝桠的冰簇。它本能地生长成了寒檀木的形状。 曾经,冰簇的确拥有能够庇护众人的法术,呼啸的风雪筑成了战士们的阵线,维持着空间稳定。但现在它就如同枯死的树一样,耗尽了活力,剩下的只有缓慢融化的过程。 许多年前,一名雪祀用自己的生命完成了这一法术。血肉结为荆棘,生命织成坚冰,她就此扎根,希望“用死亡赋予生者生命”是存续的答案。 但是在战士的认知中,这里只有一棵值得祈祷的树。 战士长时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,维持着向上伸出手掌的姿势,直到武器生出锈迹,皮甲潮湿腐朽。接着,确认了自己什么也没有得到之后,他俯身,双手伸进自己带来的祭品,开始食用已经与泥土同化的腐烂血肉——作为战斗前的必要准备,庄重仪式的一环。 只是,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敌人究竟是什么,也不知道何为战斗。 ...... 在冰簇的体内,一片晶莹的源石注视着这一切。这是雪祀的躯体消解后残留的异物,她结晶化的“眼睛”。 它看见,自认为守卫着萨米家园的战士们,其实并不是萨米的孩子。最早,混沌的种子播撒在真正与邪魔对抗的萨米战士的思维之中,后来,触及灾异的一切生灵都被改写认知。 它看见,时间因度量者的改变而变得漫长,昼与夜被无法闭合的黑色裂隙模糊。 源石存在于整片大地,因此它得以看见,整片大地都覆盖着同样的影子。 人们必然遗忘雪祀的求索与悲愿,因为他们已经不能理解“存续”这一概念。存在被赋予了全新的形式,他们在近乎永恒的寂静之中游荡。 看见一切的源石眼睛既不思考,也不发送信息。 正如在如今的大地上,清除错乱的认知,既不可能,也无意义。 只有生命会不断追问可能性,追念着过去,追求着未来,对抗悠久的死寂与荒芜。 源石记录下了雪祀在最后一刻的自我质问:自己是否已经祈求了一切力量,用尽了一切手段?自己的族人还能去向何处? 在只剩下空无的黑色大地上,冰簇孤独地垂下一滴泪。